【郭得友X张显宗】难以抗拒(上)

就是之前的一个很离谱的脑洞。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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郭得友的意识很是飘忽,时近时远好似在海河中沉浮,总也无法靠岸。他知道自己可能中了什么把戏,控制不住身体和思维,只能在混乱的焦灼中跟随本能行事。

他下腹发烫,好像要烧起来,勉强睁眼,隐约看到无边黑暗里,一具美好的白皙胴体半跪坐在自己小腹间。
郭得友“嘶”了一声,某种被包容、被接纳、被伺弄的强烈快感,后知后觉传递到脑中。

“啊……”一丝气声撩人,身上人单薄的肩胛骨就像栖息了一只蝶,微微扇动翅膀。

郭得友想要眯起眼仔细打量,可连这点小小动作都没能自主,越发迫切的欲望令他失控,抬手胡乱摸到满满丰腴。
他放肆地爱抚,将柔嫩滑腻揉捏成一汪春水,直到碰上一双骨感分明的手,忍不住捉在身边,十指紧扣。

二人掌心相贴,同样不正常的高热互换,催生出更难以抵御的情潮。

“好舒服……嗯,轻一点……”细软的,可爱的,又娇绵柔弱的。
对方仿佛迷失在无上极乐中,难耐地仰起脖子,靠着男人臂膀的有力支撑,自主扭动腰肢,殷切吞咽着那根粗大,又因为这样毫无保留被打开而稍稍有些畏惧地屈起背脊。

郭得友分不清是药物作用还是生理感观,目眩神迷、神魂颠倒。
他像一只贪婪的兽,咬住修长颈项。深深的急躁和不满足,刺激得他狠狠挺动几下。

“唔……”温凉粘液顺着二人交合处沿着腿根滑落,蓦然接受了灌溉,那抹纤白承受不住似的晃了晃,向后仰倒落在男人怀里。
大手从柔润如玉的脚踝开始把玩,色气地一路摸索进隐秘相连那处,碰到一根半软不硬的热物。

是个男人?
郭得友强行在混乱不堪的脑内重复了三遍,试图记下这鲜明触感。

汹涌的热浪转瞬卷土重来,二人无从抗拒地再度被欲念漩涡所裹挟。

 

***

 

郭得友再睁眼的时候,已经在慈善医院躺着了。
顾影本来坐在病床边,头不住地往下点,不经意见他醒来,立刻瞪大了眼,大呼小叫地喊:“丁卯!”
丁卯风风火火冲进病房,带来几个医护给他上仪器:“你怎么样?头还晕不晕?哪里不舒服?”

郭得友张了张嘴没发出声,清了下嗓,却又带到腹部一阵剧痛,咬牙忍了会儿,待痛意过去,勉强找到自己的声音,嘶哑道:“我……怎么会在、在这里?”
他很快发觉不对劲,自己好像有些日子没有正常开口说过话,发声极其别扭。他试图回想之前的事,然而脑子里一片空白。
周围的医疗器械都布置妥当,他也只模模糊糊记起顾影来龙王庙找自己玩,因为灶下什么都没有就出门买面粉,然后……然后发生了什么?怎么躺医院来了??

丁卯手里拿着本查房记录奋笔疾书,一边说:“他刚醒,需要做检查,小姑娘在这里不方便,你先出去待会儿吧。”
顾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,又担忧地看了他一眼,在护士的陪伴下出了门。
郭得友眼神目送青梅竹马离开:“我到底怎么了?”

周围医护忙忙碌碌,丁卯放下查房记录:“你还能记得多少?”
郭得友费力地摇头:“完全想不起来……”他挪挪下巴,示意对方坐,“你把她支走了,还有什么不好说?”

丁卯的神色凝重至极:“你失踪了七天,期间被人下过很大剂量的迷药和……催情药,一直处于亢奋状态,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这样了,明显的脱阳症状。身上不止一个针孔,不单是被注射药物,应该还被抽过血——”他深吸了一口气,“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,给你做了全身检查,因为长时间兴奋过度,你的激素分泌紊乱,最近也许会有什么说不清楚的情况,一定要及时跟查房医生说明。你现在不记得可能是药物影响,还记不记得起来我也说不清……”

郭得友听完沉默了。
七天,没想到居然已经过了七天。
迷药、催情药,光听都知道不可能是好事,还能保住一条命都是过往行善积德了吧?
他的脑子里飞速思考起来,很快头就炸裂似的疼,连忙闭上眼冷静下:“……我穿着自己的衣裤?身上没弄脏?”

丁卯闻言一愣,立刻反应过来:“我晚点回去警局取证物,找地方尝试检验一下。”
若提取不到精斑,说明他被扒光了又穿回来,如此从容不迫,多半是有组织、有预谋的犯罪;若提取得到,那恐怕情况就复杂了。

“嗯……”郭得友沉吟,“在哪儿找到我的?”
“黄花山。”丁卯皱了皱眉。
郭得友费解:“出天津城了?”
丁卯见他一脸菜色,没继续答话:“先好好歇着吧,你是被扔在山脚下的,身上什么都没有,所以无从查起,但也许之后能想起来呢?”

郭得友没点头也没摇头,可还算听了劝,不再追问下去,老老实实靠躺着假寐。

丁卯跟身边的医护交流了几句,又想起件事,回头说:“完全恢复之前千万节制,不能再动欲,不然……你自己明白。”

郭得友眼都没睁,从鼻子里哼出一声。
丁卯知道他撞上这事多半没心思了,而且人在病房也没啥机会,自不必赘言。他出去换了顾影进来,这么几秒时间,病患就睡着了。

郭得友这回算得上元气大伤,到底还是疲惫的。
亏得他身体底子不错,能吃能睡,不过两周已然大好,又做过一次常规检查,医生批准出院。
他回去龙王庙才三天,天津城大门被洋炮轰开。一路军阀打进城,驻军没能组织起有效防御,情况急转直下。
事发仓促,大部分人反应不及,丁卯急急忙忙带着他和顾影躲进租界的漕运办事处避难。

一周间,天津易主。
仗打完了,局势渐渐稳定下来,又等几日,见城里开始恢复生息,他们也能离开租界。

郭得友回去的路上遇到了新兵入津。
新晋司令官年纪不大,长得很英俊,一身军服笔挺迷惑性极强,不看腰间的枪囊,应该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。
可惜他一张嫩生生的冷脸不带一点热乎,满身煞气都快实质化,鼻尖小痣趾高气扬的,居高临下骑着匹高头大马俯瞰众生,颇为骄扬跋扈。

郭得友对人的印象不太好,觉得比之前的驻军还不济,也不知能坚持几时。
这年头军阀混战,大鱼吃小鱼,全凭枪杆子说话,今日这位张司令压了前人一头,保不准过得几日就有后人压他一头。苦只苦平民百姓,多少人又在战火中流离失所、家破人亡?

郭得友叹了口气,收拾心情返工。
乱世如此,活着的人日子还得继续过。
警局因为善后需要,已经恢复职能,付来勇和一双手下那么咋咋呼呼的三个混子,见他来了却也什么都讲不出。熟悉的面孔还鲜活,或许已是十分值得庆幸的事。

满城无主尸体,工作量实在太大,不止捞尸队的,其他警员也参与了收尸和打扫战场。
所有人都心情沉重,物伤其类,不仅是为亡者悲哀,更为自身未来迷茫。

龙王庙后院搁置不下,殓好的尸体无处安放,郭得友只能拉来一辆板车,直接送出城。
这活儿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干的,连铁牛跟着他大风大浪那么多年,送过四五次之后都不愿意再去。

实在太多太多尸体了,心理压力远大于生理疲惫,没有人能面对如此惨状而无动于衷。
最后只剩郭得友一人,直到天暗下来回城才歇。

郭得友还完板车,回去拿了换洗衣物上澡堂。
本来他想凑个人气,谁知本该是冬季最热闹的澡堂里也一片萧条。
少东家认得小河神,知道他为什么来,多送了一个果盆。

郭得友身心俱疲、倍感压抑,进去洗了热水澡、在休息间吃完水果,心情都没恢复过来。他由衷地厌恶战争,更生出了对挑起战火之人的怨忿。

同样因为这个意外,先前的失踪案丢了文书,没法再往下查。然而他总有种直觉,跟魔古道脱不了干系,毕竟他身上有圣童疑影,只这一点就值得那群疯子丧心病狂。
倒是丁卯带来了新的线索,他先前听了郭得友的,把证物送去洋人的医院,等过这些时日,终于拿到鉴定结果。
那身衣服上,居然提取到两种不同基因。

“意思是……?”郭得友拿着那张化验单,整个人都不好了。
丁卯考虑了下措辞,艰难地解释:“除了你的,还有别人的……大概就是那七天,进行的性行为。”

郭得友“啧”了一声,抬手捂脸。发生了这种事,可他直到今天都完全想不起来,好像……根本没有过这段记忆,除了有限的证据之外,什么也追寻不到。
丁卯同情地拍拍他的肩:“要不还是别想了,案卷都丢了,比大海捞针还难。过几日大雪,我和肖小姐商量过,打算以商会的名义跟市政府合作施粥,会在天后宫、保育院、同善堂三个地方设点,天后宫你熟,来帮忙吗?”

郭得友颓丧地抹了把脸,沉默很久才答应:“好。”

 

大雪那天降温,还真下了一整天雪,晚上郭得友到天后宫的时候,外头已经排起长队。
战后难民更多了,广场上乱糟糟的,鱼四带着漕运的人手和两个警察,正在维持秩序,见郭得友来了,好容易才给他开出一条道,放进了门。

丁卯正在和庙祝聊着什么,肖小姐没在身边,大约是去了别的点。
老道士见郭得友披风戴雪地挤进门,笑骂道:“混小子,怎么现在才来?”

郭得友连忙嬉皮笑脸地凑上去,亲密地给老道士捶捶肩:“师伯见谅,今儿个有活的。”他早上下过水,这冷天差点没给冻伤。
老道士笑得很慈祥,眼里明显是对后辈的关爱:“可也别要钱不要命,你跟着一起喝点粥热热身子,去后面帮手?”

郭得友接了递过来的碗,点点头:“我只能出把力气,别的做不了啥,比不上我这师弟。”
他喝了两口粥,在碗底发现一个鸡蛋,看到老道士冲他眨眨眼,不由心里暖暖的——
天后宫这庙祝与老郭师傅是同辈师兄弟,他小时候常跟师父来这儿接法事,就连那泥娃娃大哥,都是这里求回去的。庙祝师伯无儿无女,也没个徒弟子侄,却很喜欢他这皮猴,一直对他照顾有加,如今师父失踪,他也就能在师伯这边体会到一点长辈温情了。

丁卯出门去维持秩序,郭得友则跟着师伯往天后宫后面去。
庙祝年纪大了,做不了重活儿,会在内殿多赶制一些平安符,施粥时一起发放。时近年关,这也算美好祝福,天后娘娘保风调雨顺,收到这份礼物的百姓应该也会重新燃起希望吧?

郭得友费劲儿地从后院厨房搬了一桶粥出来,因为装得满、非常非常重,他难免手忙脚乱,在内殿门口撞到一个人,险些摔着。
对方一袭皮衣,看着价值不菲,因为溅上了一点粥而留下黏糊糊的水渍。

郭得友觉得这人有些眼熟,可一时又想不起,混不吝的脾气上来,开口先声夺人:“你怎么回事?不看路吗?”
那人慢条斯理地抬头瞥了他一眼,挑挑眉,眼神说不上轻蔑,但自有种难以描述的高傲,以至于道歉都显得不太诚恳:“那不好意思,是我没注意。”

郭得友得理不饶人地碎碎念:“幸好没打翻,不然多少人喝不上……”

对方身边那个看着像随从的男人,本来拿着手帕在帮主子拾掇衣角,听了这话似乎忍无可忍地想要上前理论,却被拦住了,那人笑笑:“辛苦小哥了,我让手下帮你搬。”他使了个眼色,身后跟着的一名壮汉就会意地过去和郭得友一起抬桶。

到底对面人多势众,郭得友也懂见好就收,没再抱怨,撇撇嘴出门去了。

“司令,要不要我收拾他……”副官愤愤不平地朝着对方背影扬扬下巴。
张显宗冷着脸摇摇头:“应该是漕运的人,不要节外生枝。”

原来这是张司令到天后宫,找庙祝商讨“上全街”事宜。他一个外来户,为了能尽快立威立信,亲身前来表示重视,只是时机不太对,遇见施粥。
此乃义举,万不能有波折阻滞,否则民心尽失,他的目的也达不到。

所以郭得友应该是真得了天后娘娘庇佑的,实在走运得很,不然张司令和他的手下可都不算什么好脾气,这一遭哪能如此轻易过?

却说郭得友出门施了一轮粥,又拎着空桶回厨房,等水热的空档,拿了两个小番薯溜到内殿,打算陪师伯说说闲话。
他是走熟的路,从侧门进了屋,正撞上张显宗和庙祝聊正事。

“是你?”郭得友狐疑地看看张显宗,歪着头不知道想什么。
师伯见他来当然高兴,拉他坐到身边,接了小番薯一起吃。

但张司令就不那么高兴了,这老道士先前就在打太极,似乎无意让他插手年终这次盛事。
这是本土势力的一种自我保护,张显宗此来正是想打开突破口。天后宫在天津卫的影响不容小觑,庙祝虽只是个混江湖的,可人微言不轻,几大商会都得给几分薄面;而且整个集市围绕天后宫布置,如果庙祝肯松口,张显宗甚至能获取可观的利益。

郭得友的出现坏了张司令的大事,眼看着对方脸色阴沉,装都装不出云淡风轻的模样了,庙祝也怕自己疼爱的师侄受牵连,斟酌片刻一甩拂尘:“老道过了知天命的年纪,本不想牵扯红尘俗事,但司令也算诚恳,来意我已知晓,会在筹善款时提出,成不成就不是老道所能应允的了。”

言下之意,这道士虽然不肯帮忙,却愿意帮他说一句话,无论如何比不得其门而入总是强得多。
张显宗脸色稍霁,算凑合能接受这个结果,点点头起身告辞:“如此,多谢道爷,就不打扰了。”
他涵养功夫深,可他的副官在旁愤愤瞪着郭得友。

郭得友先前远远见过司令一面,留下些印象,所以觉得眼熟,听了师伯这么说,这时候终于想起来。
他脑子转得快,大概也清楚自己今天篓子捅大了,忍不住心虚地缩缩脖子,但一想到前些日子工作的不堪回首,按捺不住油然而生的厌恶,仗着师伯在侧,谅他们也不敢如何,顽强地朝副官瞪回去。

张显宗摆摆手示意副官收敛,回头深深看了男人一眼,勾起唇角问道:“不知这位小哥尊姓大名?我正要找丁会长捐款,可否劳烦带路?”
郭得友正想出言讽刺,就被一拂尘揍在头上敲回蒲团上,庙祝“哎呀呀”地神叨叨:“老道老眼昏花,打坐久了晕,得靠这不成器的师侄扶一把,帮不得诸位,只能劳烦司令出去找别人问问吧。”

张显宗不置可否地点点头,临出门还意味不明地瞟了郭得友一眼。

可怜郭得友缩成大大一团,无辜地抱着头:“师伯干嘛打我?他们算什么东西,要给好脸?太抬举了!”
“你小子还敢说?”庙祝斥责,“以后不许这么没大没小,门都不敲就进我屋了!”
“可我明明小时候也这样啊……”郭得友狗狗委屈。
庙祝真是又好气又好笑:“那是司令!他怎么说也是新主天津,你这么得罪他不怕被抓去祭旗?不然还是过来陪我住几天,等风头过去再回龙王庙。”

“那不成那不成!”郭得友连连摆手,“年关近了,师父万一回来呢?”
庙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:“也没错,师弟音信全无那么久,说不得年会回来过……”他忧心地叮嘱,“那你最近少出来抛头露面,别到处惹是生非!”
郭得友不甘不愿地答应:“好吧好吧我修身养性!那我帮师伯把这些符拿出去?”见长辈嫌弃地摆手,他连忙拿上东西。

郭得友揣了一兜的平安符,一脚才踏出门槛,就见张司令正和丁卯谈笑风生。本来依他的性子不可能退避,但到底是愿意听师伯的话,想想还是转身了,却没成想让二货师弟叫破行藏:“师哥!”

郭得友僵持半天只能回头,果然对上司令似笑非笑的眼神。

“这是我师哥郭得友,他天后庙熟,在这里帮忙的。这是张司令,张司令来给我们捐款了!”丁卯沉浸在有人捐款的喜悦中,兴致勃勃地介绍,全没发现尴尬的空气蔓延。

郭得友有几句话憋着很想讲,忍了忍才勉强牵起一个难看的笑,硬邦邦地招呼:“司令好,司令吃了吗?”
张显宗状似热情地握住他的手:“早听闻小河神屡破奇案,今日一见果然人中龙凤。”

郭得友也不知是不是不忿得失去理智,竟然放了信素出来。他等级很高,这一扩散就影响了四周围的天乾,连对他虎视眈眈的副官都不自主地后退一步。
张司令不是天乾不是地坤,只是个中庸,自己没有味道,同样很难感受到别人的味道。然而郭得友实力强大,那种江河深水的味道,好像分分钟能让人窒息,即便是中庸也禁不住腿软,紧紧咬着下唇、捏住衣角,不安地自我保护。

郭得友被对方这委屈模样取悦了,不由得想凑近,直到又被拂尘敲了一下,才醒觉过来捂住脑袋跑了。

丁卯是个地坤,全场最惨,若非对师兄的味道熟悉,刚刚差点厥过去。这会儿捂着心口大喘气,一双眼来回打量,总算咂摸出几分火药味儿。幸而老道士笑眯眯地出来打圆场,最后还是皆大欢喜好聚好散了。

口角、甚至打架都还算得上光明正大,郭得友却天性压制,无异于大庭广众耍流氓,被师伯一顿臭骂勒令不许出门,只能蔫巴巴地在后院做苦力。
丁卯担心是先前那件事的影响,都没待到结束就赶他去慈善医院检查。他的激素水平异常,身体状况的确不稳定,可出院前还好好的,并没有信素反应,查不出其他生理原因,唯有归结于心理。
师伯担心他一个人又惹事,还是留他住了两天,看着没再发作才把人放回去。

大小伙儿躁是躁一点,但失控的事情真的很久没有过了,郭得友当时虽然的确带点攻击性,可不至于反应那么大,所以他自己也莫名其妙。
他让丁卯恐吓得有些怂,多请了三天假吃了睡睡了吃,感觉身心舒畅,又去复诊一次,确定激素水平跌回正常区间,才敢回警局报道。
他这么一耽搁,就耽搁到快近冬至,“上全街”开始筹备的时日。

城里气氛依然低迷,但年货集市是一年一度的大事,照旧按往年的规矩办。
虽不似拜河大典需要下水,然而郭得友担着请神的活儿,同样十分重要。
所谓请神,其实就是做了纸扎神兵神将举行各类祭典游行,集市后还会烧掉,以保来年安泰。
整个天津只有他和老郭师傅做得了那么大纸扎,没了师父一起实在费劲,今年索性白日就在天后宫干活儿,晚上再回龙王庙。

张司令得了句举荐,最后到底是插了一手,也成了主办之一,算迈出渗透进天津城的第一步。
如此,危险人物也需要常常出入天后宫,庙祝正巴不得师侄能在眼皮底下,以免再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祸事。

因着先前的不愉快,张显宗显然是跟郭得友不太对盘。司令自恃身份,不会亲自与他为难,却由得副官找找麻烦、添添堵。
郭得友本就忙不过来,还被分散了些精力应付乱七八糟的挑衅,最后熬了两天大夜才险险赶在冬至前完工。
因为师伯的约束,他不敢明着反击得罪对方,心里却记仇,越看张显宗越不顺眼,幼稚得成天板着张脸,凶得差点被丁卯误会到抓去医院。

“上全街”能如期举办,总算让天津卫恢复了七八分往日风貌,百姓们又热热闹闹地聚集到一起添置年货。
郭得友喜欢的桂发祥战后一直没复业,这日总算出摊。他在夜市买到小麻花,吃进嘴里还是热的,连着不美了好多天的心情都敞亮了。

顾影远远看到拐角口有秋梨汁,因为要排队等煎饼,就支使郭得友去买两瓶。
正好新口味的麻花略咸,郭得友欣然同意。
他给了摊主一枚大洋,多的当玻璃瓶押金,提了秋梨汁刚准备回去找顾影,却突然福至心灵似的转了下头,正看到张显宗一身便装,又披了件黑色斗篷,弄得还有点神神秘秘,行色匆匆地拐进天后宫后头的小路去了。

司令何等身份,几乎日日前呼后拥,没有落过单,难得大好机会,郭得友动了坏心思,想吓唬他一下出口气,就鬼鬼祟祟地尾随在后。
谁知他跟人一直跟到码头,竟见副官带着些人手正在偷偷卸货。
这大晚上入港的船肯定没有正常程序,不然不会如此鬼祟,这帮孙子果然不是好鸟,借“上全街”的遮掩走私!

郭得友躲在墙角,心里暗火熊熊,看到张显宗上前跟手下接头,交代了几句话。
他试图靠近一点偷听,没注意手里的瓶子碰到一起,弄出“哐”得轻响。

副官他们距离较远倒是没注意,可张显宗似有所觉,有意无意地回了下头。
郭得友紧张得小心肝儿扑通扑通,蹲在板车后头憋着气一动不敢动。又过一会儿听听好像没动静了,才敢从缝隙偷看出去,却不防被人一掌拍在背上,差点惊得叫出声。

“你怎么在这里?”张显宗一把将男人拉起来,压低声质问。
郭得友刚刚一瞥间已经看到了他们卸的货,那鼓鼓囊囊的一袋袋都是罂粟!他怒火攻心,凌厉地反问回去:“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!”
这边动静有点大,惊动了卸货的人,居然个个带枪,副官面露警觉:“什么人?”
张显宗将他推进墙角,稍稍提高声回答:“是我,方便一下。没什么,你们别过来。”
副官这才松口气,挥挥手让人收枪,继续去忙忙碌碌。

张显宗捉着郭得友进了暗巷,到了一个无人角落,应该也惊动不到码头那里的距离,才没好气地将人推在墙上问:“你不要命了,居然敢跟踪我?!”
郭得友抬手指指对方,一派生死置之度外:“你们当真丧良心,竟敢买卖这种东西!你要么杀了我,否则我拼了这条命不要,也一定会揭发你的真面目,不会让你把货走出去!”
张显宗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一会儿:“谁告诉你我要走货?”

郭得友一肚子骂人的话被司令一句就顶回来,卡壳住还反应了两秒:“那、那你想干嘛?”
“这是用来引魔古道谈生意的,我听过你‘河神捉河妖’的那么多传闻,结果名不副实吗?”张显宗“切”了一声,颇有些不屑。

郭得友脸色大变,一把抓紧对方手腕:“你怎么会跟魔古道扯上关系?你还知道什么?”
“放手!别以为你是天乾,我就会怕你!”张显宗挣扎了一下没甩脱,眼看着害怕起来。
郭得友这才注意到自己又不小心失控,连忙放手,克制地收敛:“抱歉!”

张显宗惶惶地躲远,缩在角落瑟瑟发抖。
这次跟上次还不一样,郭得友的信素完全是冲着他去的,一般天乾都很难直面如此压迫,他会这样无可厚非。
郭得友虽然对他没什么好感,却真没想过这么欺负他,看着一张精致小脸难掩恐慌,他不知如何是好,小心翼翼蹲到人对面,把手里的秋梨汁递了一瓶过去:“别怕,我不是那个意思……不然喝点甜的,可能好受些?”

张显宗显然难受得紧,半掩着嘴好像要吐了。他不敢接近,伸手抢过瓶子抿了口,过会儿感觉确实舒服些,才勉勉强强问:“你、你干什么总这样?”
郭得友尴尬挠头,要是知道原因就不会这样了。他也靠坐下来喝了一大口梨汁,愁眉苦脸地烦恼。每回受害者都是司令,说不上是巧合还是啥,他难免愧疚,话音无意识放软了:“能跟我说说你怎么知道魔古道的事吗?这对我很重要……”

张显宗白了他一眼,没好气:“魔古道又不是在天津城里出现的,最早发源于海河下游的启明村!”他噘噘嘴,“启明村直属文县,我在文县带兵剿了他们总坛,直到来天津听说了你的事,才知道他们早已转移阵地。这群妖人曾混迹我军中图谋不轨,我的人一直没放弃追查,好不容易在这里得到线索,当然要想办法引他们入㲄。”

郭得友没想到,原来张司令跟魔古道的纠葛比自己更早,他是知道魔古道需要镇痛的毒品才会弄来那么多罂粟:“这……毕竟是伤天害理的东西,就算有的放矢,总有意外风险,你不怕流出去闹出乱子?”
张显宗气恼:“做事小心能出什么乱子?如果真有,那也是必要的牺牲,成大事者不拘小节!像你一样畏首畏尾,怎么把邪魔外道斩草除根?”

郭得友觉得自己跟这样冷酷的上位者真的没法聊到一起,哪怕有共同目标都不行。
对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,他当然理解掌权的角度不同可能只顾大局,但理解无法接受,因为他看得到也体会得到。
兴,百姓苦,亡,百姓苦。

张显宗见男人满脸不赞同,有点怕他又要欺负自己,也不愿意再讲:“我不和你说了!”他扶着墙起身,离开之前放了句狠话,“你不要碍手碍脚,否则真对你不客气!”

郭得友根本没把小猫炸毛当回事,心里头只有忧国忧民。他对张显宗和他的手下毫无信任,眼看着副官他们搬了东西藏到天后宫不远处的废弃仓库,打定主意自己严密关注,准备先回去从长计议,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张司令把他的饮料瓶带走了。

想到亏了押金,郭得友黑了脸,对张显宗的不满又加一笔。
他夜市都没心情逛了,只找到顾影交代了一句,没去多听对方疑问,就独自先回龙王庙。

 

正值“上全街”期间,郭得友在天后宫蹲点倒没怎么引人注意。
张司令军务繁忙早出晚归,却有一大半时间也在这里。郭得友知道他是为了那批货,又想弄清楚他的线索,暗戳戳地去了帮忙请神。往年他是甩手掌柜,做完纸扎不理事,今年他要亲自参与,人家当然求之不得。

可张显宗既然在,以他的身份理所当然得占主位,郭得友来就很尴尬了。
百姓自是更认小河神,却也动摇不了张司令毕竟是天津之主。好在郭得友并不为出风头,只想更接近地观察,甘做陪衬。

二人都知道对方醉翁之意不在酒,行事难免磕磕碰碰,好不容易熬到庙会快结束,张显宗计划乘着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这里,让副官赶紧把货都运回营。事情定下之后,他索性直接告知了郭得友,以免再互相试探,双方都能松口气。
郭得友对此不置可否,总比堆在天后宫这里强,就是之后的事恐怕张司令不会让他插手,得另寻他法刺探情报才是。

“上全街”的最后一日会举行庆典,请神之后正式开启年节,恐怕除了正月初一,这是天津城全年最热闹的一日。
一大早郭得友搬了神兵神将到游街的车上,张显宗跟在他后边,明显有些心神不定。

司令上了车,副官未陪侍在侧,只有几名近卫不远不近地跟在游街队伍后面。郭得友与他同乘,见他脸色不太好,以为他没法亲自压阵担心出事,还冷嘲热讽了几句。
待彩车游过一圈街回到天后宫附近,纸扎搬到河边之后,郭得友又见他在车上不下来:“快点啊,等你这主家过去点火呢。”

张显宗犹犹豫豫:“你过来扶我。”
彩车可能是高了些,但对一个成年男子而言,这点距离完全不应该成问题。
郭得友暗骂他矫情,却也瞧得出人好像的确不太舒服,还是上前搀了一把。
他二人在这里磨蹭,不远处的鞭炮蓦得响起。郭得友一时不防都有些吓到,回头再看司令小脸苍白:“我……”他还想说什么,人却无知无觉地往下倒。

郭得友连忙架住:“喂喂,怎么了?”
张显宗紧紧皱眉,一手捉着对方的胸前衣物,一手捂住肚子,似乎承受着莫大痛苦:“好疼……”
郭得友见他不似作伪,也慌了神,只来得及跟身边的丁卯吼了一句,就赶紧将人横抱起来,挤开人群往外冲。

后头张显宗的近卫被这变故吓到了,但人山人海的不可能放枪,他们没有郭得友熟路,一转眼就不见了人影,幸而丁卯交代过几句话出来了,带着他们一起往医馆赶去。

医院太远怕来不及,好在郭得友知道街口的同仁堂有坐堂大夫。
药童是个乖觉的,一句多的也没问,领着他们往诊室走。这么会儿功夫张显宗就疼得意识有些模糊了,不知道什么急症,看起来很严重。
大夫年纪一大把,是个慢性子的,悠悠过来把了脉,就把郭得友往外面赶:“你先出去吧,老夫要下针。”

郭得友双手撑腰累到说不出话,稀里糊涂地被学徒带了出来,只能坐下先喝口茶。平日一两分钟的路程,逆着人流走简直是灾难。真该跟主办建议,应该有突发事件预案。
不过他又立刻想起来,主办之一就在里头躺着,估计下回能长记性了。

丁卯和几个近卫晚一步到,郭得友缓过气来,解释了两句:“司令突然不舒服,我看他难受得站不住,就把他送医馆来了,他是有什么病史,你们跟大夫说说?”
近卫里有一个是张显宗的勤务兵,他还没来得及开口,旁边煎药那个药童插了句嘴:“他怀孕了啊,不是生病。”

这话宛如一颗重磅炸弹,郭得友和丁卯还好说,就是懵罢了,几个近卫的表情那叫精彩万分。
不过张显宗是个中庸,会怀孕也不是什么奇事。但没想到,他这么心高气傲,居然肯委身于人?

这时候老大夫拉起帘子,对着郭得友喊:“那后生你还是进来吧,我一个人扶他不动。”

郭得友想拒绝,可被药童连连往里推。
他琢磨着这几个近卫做不了主,多半还是要等副官忙完过来,既然碰上了,那帮个忙也不是不行,就老实进去了。

张显宗的双手已经被下了几针,看着清醒了些,正在艰难地回答大夫问话:“……还是很疼,但比刚刚好多了,孩子保得住吗?”
“哪有那么严重,你不过是劳累过度又受了惊吓,扎完针喝碗药就没什么事的。”大夫下巴抬抬示意郭得友,见人还没反应,开口催促,“别愣着,快把他抱起来,后几针要下在背上。”

郭得友犯傻其实是无从下手,不知道的时候随便怎么闹腾,但知道人有了孩子,好像动哪儿都不对。他“哦哦”答应两声,犹豫地小心架住人胳膊,把他面对面地搂进怀里抱起来,低声道:“得罪了。”他照着大夫的指示伸手解纽扣,将对方的衬衣半褪到手肘。
张显宗软软地靠在他颈间轻声呜咽,几绺发丝蹭到下巴痒痒的。
不熟悉的淡淡皂角香味传来,他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,司令居然真是有了孩子……同时他不由得又想,能让人甘愿做这样的牺牲,司令的那位应该很有魅力?

大夫一边下针一边安慰孕夫:“疼是因为胎位有些不正,如果不是你这体质,这一胎其实最好不要,但你这不容易怀上的,也有两个多月了,舍不得的话难免就得吃点苦头。”
张显宗迷迷糊糊地点头:“我的医生之前做了检查也是这么说,可我还是想留下……”

大夫叹了口气,又教训起郭得友:“你也关心一下自己的伴侣,毕竟怀的你的骨血!”
郭得友刚准备出言辩解,张司令却接了一句:“他不知道,我还没告诉他。”
大夫不赞同地“啧啧”:“别惊喜变惊吓,你看他紧张的,送你来的时候我以为怎么了。年轻人,就是沉不住气。”

郭得友一头一脸的问号,想说什么的时候,门帘被掀开进来一个人,原来是副官赶到。
张显宗今天参加这祭典属于在商言商,还算讲究没穿军服,故而大夫不知道他的身份,副官却是接了消息从军营过来,衣服都没换。

大夫惊到“哎哟”一声:“这位军爷,老夫正在看诊下针,您就等一等,不好乱闯。”
副官紧张地问:“司令没事吧?”
张显宗摆摆手,大夫这才反应过来,不敢这么随意了,可还是忍不住苦口婆心地叮嘱:“司令日理万机,但也不能操劳过度。”他拍拍郭得友的肩,“你要好好照顾他。”

“不是!我……”郭得友正要解释,又被打断了。
张显宗缩在他怀里,表情竟有几分含羞带怯:“我们第一次有孩子,他也不懂的……”

郭得友整个人如遭雷击,他搞不懂自己不过进来帮个忙,怎么就喜当爹了??
到底顾忌对方怀着孩子,刚刚施了针才减轻痛楚,他也没把张显宗推开,看起来更可疑了。

副官虽然心中有疑问,然而司令既然这么说,他不可能当面质询,所以回头怒视郭得友,问道:“司令,这小子要抓回去吗?”
张显宗沉默片刻,脸上表情有点不高兴:“不要说得那么难听,他是孩子的爹,当然得跟我们回府。”

郭得友整个人都不好了:“不是!真不是我!我没有!!”
张显宗仰脸,看着他泫然欲泣:“你不想要这个孩子吗?我们定终身的时候明明答应得好好的……”

大夫吃过的盐比他们吃过的饭都多,一听就明白这是什么狗血故事,老看不惯这种渣乾了,一边收针一边开口帮衬:“虽然司令这身份……但你不能因为这个就逃避啊,做人要有担当!”
郭得友百口莫辩,不知道怎么证明自己的清白,关键是张显宗为什么这样讲?

司令入主天津不过一个月,在施粥那天相遇之前他们根本没有见过,这孩子应该是他进津之前怀上的,根本不可能是自己的。
然而郭得友心下明白,他再如何解释,只要张显宗咬定孩子是他的,就根本解释不清。

这时候丁卯也进来了,听说司令怀了师兄的孩子,当然第一反应是两个多月前这两人不认识,但——
等等……丁卯想起来郭得友失踪那件事,立刻瞳孔地震,难道……?
他不说话了,怀疑的眼神转向郭得友。

郭得友明白师弟误会了什么,可他失踪连师伯都没让知道,他自己也不记得,除非就是张显宗抓他走的,否则扯不上关系。
当时张司令应该正在备战,他们又往日无怨,可能性几乎为零,郭得友还是相信唯有魔古道做得出这种恶事。
最说不通的是司令怎么会下药跟他搞出一个孩子,现在还来说私定终身?
压根不是一件事吧!

可惜郭得友的内心呐喊并没有让丁卯听到,怀疑的种子已经生根发芽,连他师弟都不帮他说话,他算彻底洗不清了。

张显宗一脸虚弱,表情认真,眼角微微发红,看起来很是惹人怜爱。郭得友最早对他有印象就因为这张脸,被这么专注地看着,多少有些不忍心。
他应该是真的很想留住这个孩子,听大夫说这胎会很辛苦都没有不要,看不出他这么冷漠,内心也会有这样的柔软。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人那么不负责任,舍得扔下他不管。

郭得友本就是胸怀道义之辈,又动了恻隐之心,事已至此索性不说话了。
他这态度众人自然当他默认,因而张司令的状况稳定下来不那么疼了,他还真被抓着一起回了司令府。

副官将人扔在大厅不闻不问,跟管家一起把上司送回房休息。
郭得友不急不躁端坐太师椅,丫鬟送水喝水送糕点吃糕点, 一副气定神闲。直到副官虎着张脸又出来,他被带进去主屋。
闲杂人等都不在了,郭得友才上前坐到床沿,问:“现在能说说怎么回事了?”

张显宗费力地睁眼,一脸纯良无辜:“什么怎么回事?”
郭得友气笑了:“孩子是不是我的,你我心知肚明,人都走了还要装?”
张显宗转转眼珠:“我装什么?花前月下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……”

郭得友故意伸手捏着对方下巴,一副色眯眯的浪荡模样:“是吗?那日之后我辗转反侧,也一直记着司令,既然得闲不如旧梦重温,以慰我相思之苦?”
张显宗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张惶,不过很快就恢复镇定,一把拍开男人的手,似嗔带怨:“大夫说月份还小,忌行房事。”

郭得友冷哼,恨铁不成钢:“看你也是理智的,怎么会那么傻?孩子到底是谁的?如此没有担当的人,不值得你这样维护。你若是不舍得出手,我帮你教训他!肯定很有分寸,挨一顿揍第二天就生龙活虎。”
张显宗一双水汪汪的眼眨巴眨巴:“说了没有别人,只有你!你是不信我?”
郭得友满脸诧异,觉得孺子不可教,不再说话,转身准备离开,却被拉住衣角,“你去哪儿,不陪我吗?”
郭得友回头想骂的,然而看司令一脸虚弱还故作坚强的模样又心软了,天性让他忍不住保护弱者。
他暗骂一声,脱了外衣翻身上床,连人带被子扣进怀里:“你发热了自己不知道?睡一会儿!”

张显宗的身体有些紧绷,见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小小松了口气,靠在男人臂膀间闭上眼假寐,可能是难受得厉害,没一会儿真睡着了。
郭得友看他蜷缩着身体,探手进被子里摸到一片冰凉,赶紧把对方的双手揣进自己心口,被冻得不由哆嗦了一下,直到把人捂热了,才慢慢的也睡着过去。

二人这一觉睡没了日头,管家也是等到等不下去,硬着头皮进来请司令用膳。
张显宗昏沉沉的起不来身,烧不仅没有退,热度反而更高了。他怀着孩子,这么烧下去恐怕会很危险,郭得友抱着他明显紧张,倒是他自己算镇定,吩咐下人赶紧去熬药。
同仁堂的大夫确实有经验,不仅断得出他胎位不正,还预判到他今天应该不怎么好过,开了几帖药备着,现在果然派上用场。

郭得友本来跟个没头苍蝇似的,直到听他说有药才松了口气,准备把人弄起来。
张显宗怕冷得抱着被子不肯撒手,郭得友也由得他,扶着一团被子坐到凳子上。

管家是看着张显宗长大的老人,做事十分妥帖,照顾他现在有孩子,饭菜已经另外专门准备过了,又是肉又是蛋摆了好几碗,还有一小罐燕窝,看得郭得友“啧啧”:“有钱人家果真是不一样。”
张显宗顶着被子,听他这么说横了他一眼:“有什么不一样,怀了孩子当然吃好一点。”
郭得友见他蔫蔫的不动手,帮他把燕窝盛出来:“你以为都能像你一样吃得上这些?能有个蛋都是不错的了。”

张显宗放开手想去拿勺子,被子里进了风,不自主打了个哆嗦,把郭得友看得直皱眉,索性准备给他喂:“你省点功夫吧,别一会儿烧糊涂了,我可管不了你。”
张显宗表情幽幽,不说话也不张嘴,郭得友嗤笑,“怎么,我说错什么了?”
“如果我一无所有嫁进龙王庙,怀了孩子也只有一个蛋?你不为我下水捞鱼虾蟹?”张显宗都烧成这样了,思路还挺清晰。
郭得友乘机勺子一送:“蟹是寒物,你就别指望了,明天鱼可以给你弄两条。”

张显宗蹙眉,表情疑惑。
郭得友警觉地问:“干嘛?你不会想一直这么赖着我,不放我走?”
张显宗咽了嘴里的东西,振振有词地驳斥:“什么叫赖着你?你是孩子的父亲,本来就应该和我一起。我让人去警局打点,你最近不要去了。”

郭得友没想到自己早被安排了,气个倒仰,斩钉截铁地拒绝:“不行!”
张显宗胸闷气短,呼哧呼哧地控诉:“为什么不行?你那份工又挣不了几个大子,好好照顾我就够了!”

“我说不行就是不行!”郭得友火大地又塞了一口燕窝堵住对方的嘴,“你非说我是孩子的爹,那行!我是一家之主,你老老实实相夫教子,少管我的事!”

张显宗含着勺子,“唔唔”得抗议。
郭得友半步不肯退让:“够了,不许再提!你我井水不犯河水,我还考虑一下拖着你和你的累赘,否则一拍两散,我贱命一条没什么怕的,你要你拿走。”

张显宗满脸不可置信,勺子撤了也没说话。
郭得友不理,只顾低头弄饭菜,再抬眼就见他默默地掉泪,把被子都哭湿了。
张司令一向跟他不怎么处得来,只见过对方不可一世、不屑一顾的他,哪儿经过这阵仗,一下子就慌了,手忙脚乱地搁了碗和勺,要去找手帕:“你、你哭什么?”
张显宗的眼角和脸颊通红,本来就高烧得缺水,这么哭得嘴唇发紫,好像随时要厥过去。

郭得友找了一圈啥也没找到,怕他真的晕了,赶紧回来蹲到人身前:“不能哭了,你不为自己,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……”
眼看一团被子晃晃,张显宗要栽倒下来,郭得友上前撑住。这凳子既没有靠背也没有扶手,郭得友嫌它碍事,一脚踹开弄出点声响引来了管家,“搬张太师椅进来!”

管家被司令这样子吓坏了,不敢迟疑,连忙照做。
郭得友半搂半抱得让人坐在自己大腿上,倒了杯茶喂给他:“张嘴,你要脱水了!”
张显宗哭得直打颤,勉强听明白,努力点头的样子实在娇怜可爱,郭得友再有多少不满也狠不下这个心肠。怕对方呛着,不敢催促,也不敢喂太快,他耐着性子安抚:“你别难过, 到底怎么了慢慢讲?”
张显宗抽抽噎噎:“你、你说我累赘好了,呜呜,为什么要、要说宝宝?宝宝不是累赘……”

管家满脸不赞同地眼神谴责郭得友,司令原来是被渣乾欺负了心疼孩子。
郭得友理亏,无奈道歉:“好好好,是我错了,那你骂我、再不然打我,怎么解恨怎么来。”
“不要不喜欢宝宝……”张显宗气息奄奄,委屈地又开始掉眼泪。
郭得友受不了,让人坐起来一些靠在自己肩头,稍稍提高声量:“别睡!”他接了管家递过来的碗,“你不是怎么都想留下这孩子吗?为了孩子也得吃东西、吃药,撑着点。”

张显宗迷迷糊糊的,无意识摇头又点头,至少没吐出来。郭得友也顾不上好不好了,连汤带水给他喂完半碗,下人终于端药进来。
张显宗身上滚烫,已经没剩多少意识,试过实在喂不进去,最后郭得友只能自己一口喝尽,嘴对嘴给他渡。

管家虽然不太满意郭得友这个愣头青,觉得自家司令所托非人,但他还是领着下人都退了出去。
郭得友连人带被子弄回床上的时候,折腾得一身汗,这数九寒天,他的里衣湿透,累到差点跪下。
饭菜凉了,他也不讲究,凑合扫完碗盘,回去搂着司令给人取暖。

结果第二天郭得友当然还是没能离开,他守了大半夜,早上根本没起得来。
张显宗烧到快天亮温度才退下去,被抱得舒舒服服,更是睡到连身都没翻过一个。

直到近中午,副官带着大夫来,二人才算被弄醒。
大夫还是同仁堂的大夫,看他们夫夫和睦很是欣慰,给张显宗把了脉、开了方。
他现在低烧不退,可能需要几天慢慢恢复,这几日很需要人照顾,一点马虎不得。

郭得友本来打定主意找机会脱身,听大夫说得又不忍心,陷入了两难。
张显宗披着衣服强打精神读军报,一边还跟副官讨论一些税赋、海运之类的杂事,郭得友看得焦躁,一个人出了房门。

下人送上了洗漱用品和衣物,郭得友也没拒绝,先去隔壁洗了个澡,结果回来张显宗还在批阅文件,手边放的一碗小团子都要凉了。
郭得友有点生气,但细想想自己没什么立场,臭着张脸坐在人对面,直直地盯着看。

张显宗被盯了会儿,后知后觉抬头看到男人一脸怨念,犹豫片刻,还是乖乖丢了手里的笔。
郭得友的脸色这才好看点:“早餐冷了,我去帮你热一下?”
张显宗摇摇头叫了下人,吩咐了几句。

郭得友坐回原位,抱臂看着人起身洗漱。
张显宗给他准备的是自己的衬衣西裤,可能稍微小那么一点点,他嫌行动不方便,挽起了衣袖,露出流畅的手臂线条,领口的纽扣也松开两颗,显得闲适又充满力量。

虽然早知道郭得友其实长得不错,张显宗还是忍不住总在偷瞄对方,男人毫无自觉地背靠桌子翘着二郎腿,高档布料勾勒出优越的身型比例。大概是干坐着也无聊,他脚下一蹬,用一个很高难度的姿势倒了杯茶,动作一大,衬衣就绷紧,掐出一把细腰。

张显宗一时看愣了,撞到木架,水盆“哐”一声响。
郭得友被他的动静惊到,连忙过来救场:“怎么洗个脸都有事,哪里不舒服就回去躺着。”
张显宗被他拉到桌边坐下,手里塞了刚刚倒的那杯热茶。他自己则回头把水盆端出去,免得人笨手笨脚的真打翻了。

张显宗冰凉凉的手被这杯热茶捂暖了,心里有些说不清的感觉。
又过一会儿,郭得友和传菜的下人一起进来了。也是日正当空的时候,索性早点吃午饭。

对方忙前忙后布菜,张显宗突然问:“你是不是要回去啊?”
郭得友动作一顿,而后继续若无其事地给他拿筷子,低低“嗯”了一声:“至少拿几件衣服。”他看看人的表情,又补了一句,“不放心的话找人跟着我好了。”

“哦。”张显宗郑重其事地点点头,毫不掩饰自己的不信任,“你不要丢下我和孩子。”
郭得友本来气得肝疼,听他这么说又气不起来了。张显宗好像总有办法把一句普通的话说出暧昧的意味来,属实特别会撒娇。

“警局的活儿你还愿意去就去,但是不要太累呢。”这件事张显宗肯松口了,估摸着也是不想激化矛盾。
郭得友答道:“我会去找付队长说明情况,尽量少下水。”

可能因为都退了一步,二人的氛围前所未有地和谐,零零碎碎说着闲话吃完一顿饭。
张显宗的精神不是特别好,郭得友把他料理回去补眠之后,才离开司令府回了龙王庙。
他除了回去拿些衣物、日用品,还得去丁卯那边交代一下,最主要是需要师弟帮忙盯着点,万一师父回来得及时通知他。

丁卯对于他说的孩子不是他的依然持怀疑态度,但师父的事情还是上心的,应允找人专门看着。
顾影也答应会经常来龙王庙帮忙扫扫灰,让郭二哥尽管放心。

所有计划都被打乱了,郭得友怎么放心?但现在也只有如此,没什么别的办法可以想。
他还往天后宫跑了一趟,自己跟司令这事就算再荒谬,也得跟师伯交代清楚,毕竟他们是在祭典落跑的,想瞒也瞒不住啊。

谁想到庙祝听说了还挺高兴,连连拍着他的肩,让他好好照顾司令养胎,龙王庙就不需要担心了,他也会让人注意,等孩子出生一定要抱来天后宫祈福,会包个大大大红包的——
这是根本没搭理郭得友说那不是自己的娃娃,净高兴师侄终于不是注孤生,都有孩子了。

郭得友绝望地不想说话了,甚至预见了可能师父回来自己也将会是又一出悲剧上演。
今天也没什么一定要回捞尸队的必要,他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,就老老实实回司令府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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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【郭得友X张显宗】难以抗拒(上)》有3个想法

  1. 天啊竟然有新糧可以吃!!太開心了!太太的好幾篇文都是翻來覆去的讀,特別喜歡太太的腦洞,期待這篇的後續!這次咸粽總算揣上包子了!

  2. 太太,我想默默催更,写的太香了,好想看后续😭,我能和太太嗑到同一对cp是我的福气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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